社会工作属于应用社会学

社会工作被输入中国后不久,其学科属性就被注意到了。从20世纪20年代末期开始,社会工作专业均被设置在大学社会学系,这种状况即使现在也未曾改变。关于社会工作与社会学的关系,以往的争议是不大的,基本上大家都认为社会工作属于社会学的应用部分,或直接称之为“应用社会学”。

中国最早的社会学系是由葛学溥于1914年在沪江大学创立的,但没有开设社会工作专业。1922年,步济时创办了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并在1925年改称“社会学及社会服务学系”,社会工作(即社会服务)成为一门专业。1927年,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扩大,设立有关社会工作教育相关的社会服务学本科、社会服务学研究科、社会服务专修科、宗教社会服务研究科,并为毕业生颁发社会服务证书。这表明,初创时期的中国社会工作专业即是大学社会学系的一个组成部分,或者说社会工作专业从属于社会学。

1930年,许仕廉出任燕京大学社会学及社会服务学系主任,明确办学方针为:“在社会服务工作方面,提出培养高等社会服务专门人才,设立速成社会服务科,培训在社会服务机关工作的在职人员,特别注重社会调查,使学生明白中国现时社会情况,掌握搜集科学材料的方法,教育上以结合本国实际为主。”许仕廉之所以强调社会服务专门人才的培养,与他对大学社会学系定位的认识密不可分。1925年,他曾发表《关于社会学教程的研究》一文,指出中国大学社会学系存在八大毛病,其中之一就是“社会学实用方面即社会服务,除一二学校外,绝不注重”。在他看来,社会工作就是社会学的应用部分。

不独许仕廉这样界定社会工作与社会学的关系,当时多数中国社会学家都持这种观点。言心哲在1944年出版的《现代社会事业》一书中,特辟一节专门讨论社会工作与社会学的关系,他写道:“社会学是着重于原理的指示,而社会事业则注意于实用方面。因此有人将社会事业称为应用社会学,不仅理论与实际应双方并顾,而且要有密切的联系。仅重理论而不顾实用,容易成为‘空话’;偏重实用而无理论的根据,容易使人‘盲动’,所以二者不可偏废。”(“社会事业”也是当时对社会工作的指称)言心哲不但指出了社会工作属于应用社会学,更明确了社会学理论与社会工作实务相互补充、相互支撑的关系,可谓概括得深入全面。

以社会工作研究见长的蒋旨昂,也在1944年推出了一本基础教材《社会工作导论》。蒋旨昂将该书最后一章取名为“社工所需的社会学概念”,在列举了关于社会工作的多重定义以后,总结道:“社会学已能证明它所用的研究方法为什么是最好的,其结论是比社会工作者自己所能得到的更为准确,更为通彻。社会学比社会工作更能利用观察、分析、假设、证验这一套科学方法,而不再单靠一种玄妙的领悟。社会工作者靠着他的经验,当然会‘熟能生巧’地得出一些原理原则来,但是可能多走许多冤枉路,则过分迟缓。所以我们需要在尚属驳杂的社会学体系中,找出正确的社工理论基础。”蒋旨昂虽然没有说社会工作属于应用社会学,但他显然认为社会学是社会工作的理论基础。

陈达则明确区分了理论社会学与应用社会学,并指出了二者的根本区别:“理论社会学的主要任务,在探讨学理,以扩充知识的范围;应用社会学在以学理为根据,推行各种设施,以增加社会的幸福。”他的这篇文章写于1942年,是为第一次全国社会行政会议提交的论文。“社会行政”的概念在当时等同于社会工作,因而陈达也认为社会工作属于应用社会学。

20世纪50年代初,社会学作为一门学科被取消,从属于社会学的社会工作当然也不复存在。等到20世纪80年代初社会学恢复重建时,费孝通主持编写了《社会学概论(试讲本)》,里面单设“社会工作”一章。该章的头一句话,就开宗明义地指出:“社会工作是应用社会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后面在讨论社会工作和社会学的关系时,又做了进一步概括:“研究社会学的重要目的之一,在于指导大量的社会工作。反之,社会学也要从大量的社会工作实践中吸取养料以不断丰富自己的理论,并不断促进社会问题的解决和社会的进步。”由此可见,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学者们对社会工作概念的界定,仍然继承和延续了20世纪上半叶的基本观点,这是学术传承的脉络所在。

对中国社会工作恢复重建作出极大贡献的雷洁琼,在20世纪30年代也把社会工作视为应用社会学。与陈达一样,她同样认为社会学包括理论社会学和应用社会学两部分。应用社会学包括社会问题的研究和社会工作,而社会工作又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社会工作指社会政策和社会福利事业,狭义的社会工作则指社会救济和社会服务。但是,雷洁琼对社会工作学科地位的认识后来发生了重大变化。1979年冬在北京举办的第一期社会学讲习班上,雷洁琼主讲“社会工作”课程,她旗帜鲜明地阐明了社会工作发展至今早已成为相对独立的一个专业,它是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产物,愈来愈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专业和学科。

回顾以往的历史,可以帮助我们开阔视野,拓展思路。社会工作在当今中国已经获得了很大发展,因此,学界需对社会工作的学科地位形成全新的认识,而这又要从正确处理与社会学的关系入手。